一、又碰上了凶杀案
一九三九年,我四十一岁时,搭郑冰如班去上海演出。老生是贯大元、武生是梁慧超、武旦是闫世善。
我们在上海更新舞台的半年中,主演就连着换了三次:第一次是郑冰如、第二次是新艳秋、第三次是李砚秀。主演换了,可二牌(贯大元)、三牌(我和梁慧超、闫世善)都没有变动。不但没有变动,而且仍唱固定的戏。如每星期白天唱《走麦城》,我演关羽,梁慧超演关平。晚场是《古城会带训弟》,星期六晚场是《湘江会》,我演吴起,闫世善演钟离无盐。这种固定的剧目和固定的时间是上海观众对我们的热爱和信任。同时也使我们在主演接不上时,也能保证剧团照常演出。
李洪春之《伐东吴》
郑冰如在上海演出是比较一帆风顺的。可是新艳秋来上海演出,就不那么顺利了,第一天就又碰上了凶杀案。
新艳秋到上海后第一天的打炮戏是《红拂传》,我和梁慧超倒第二的《小商河》。他演杨再兴,我演岳鹏举。正当杨再兴耍枪下场的时候,就听楼上包厢里一声枪响,剧场里就乱了。刘斌昆的三弟(唱武旦的,名字忘了)正走在楼口处,想上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不想刚一上楼,就被一人照他大腿就是一枪,这一来谁都不敢上去,凶手就从容逃走了。
等平静下来之后,戏又照旧开演了。后来才知道被打死的是汉奸俞业峰,人叫他俞统领,专门仗着日本的势力倒卖林木。更新舞台遇到这样的事件是第一次,可我和新艳秋却不是第一次遇到。我们在北京搭班时。一天我们演出《红拂传》。新艳秋演红拂、我演李靖、侯喜瑞演虬髯公。戏正演出,一声枪响,观众乱了,演员惊了,不知是怎么回事。等把死人抬走后,戏才又继续下去。更新舞台的事儿又重复了吉祥戏院的凶杀案,可怎么那么巧呢?都是《红拂传》,又都让新艳秋赶上了呢?
新艳秋之《红拂传》
二、不顺心的《古城会》
我到达上海之后,正赶上周信芳在卡尔登戏院唱《文素臣》。而预告上贴着:近期上演《三结义》至《走麦城》的大广告。林树森在给我接风吃饭时,说:“你要唱关公戏,怕得从关公降生起了!”我知道我下面的戏是不好唱的,一者周师兄久居上海,观众熟悉他,他又是有名气的“麒派”创始人;二者我这挂三牌的演员,大家不熟悉,不会被上海观众所重视,因而戏是不好唱的。可我那知道还有更不好唱的原因哪?
那天是我倒第二的《古城会》。刘砚亭演张飞、宋遇春演刘备、殷金振(他刚出科不久)演马童。前边的戏上了,武行头陈善甫(他也给三老板磕过头)问我:“殷金振翻得冲不冲?”因为管事的程德福约请了南边能唱关公戏的演员三十多位在台下看我的关公戏怎么演法。他说我烦白云亭(中国京剧院武生白继云的父亲,刘长瑜的公公,更新舞台主要武生)给来个马童。我很高兴,殷金振也很同意。这样,白云亭《嘉兴府》一下来,休息一会儿,就在《古城会》中上马童了。
李洪春之《古城会》
白云亭的马童确实很漂亮:上场翻出后,在台口不动地方,连气几来了九个“单提”,然后叉手翻回,引出我这关公。马童的翻扑为关公的出场渲染了气氛,又有几十位台下“关公”注视着我这台上“关公”。因而这场不好唱的《古城会》,在我着力刻画人物的况下圆满结束了。
不想第二天报上登出了:李洪春昨晚演出《古城会》,有几十名“关公”前往观看,有的盼着他演好、演成功;有的盼着他演坏、演砸了;还有的是去“捋叶子”(偷学)。新闻一出,反响很大。第三天,报上登出了林树森的启事说:前天看李洪春的《古城会》有我在内。我坐在第二十四排,我和他同是王鸿寿的弟子,用不着去“捋叶子”,也不可能盼着他演砸了。我是抱着盼他演好的心情看他演出的。这启事一登出,又有一番评论:一师之徒就是不一样啊!
最初,《古城会》的马童上场是不翻的。三老板唱和教我们唱都是这样,我在北京也是宗法王老师的演法的。信芳师兄认为这样能渲染关公出场的气氛,就改成马童翻上了。恰好有白云亭这一精彩的表演,使我能符合南边的演法,适合观众的要求,不然报纸上又会多说几句我们演法不对的话了。
(《京剧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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