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媳妇怕碰上个恶婆婆。这位地主家走来的七奶奶，算是以“泼辣”之名闻名乡里了。嫌弃第一任丈夫家成分不好，改嫁；改嫁到第二任丈夫家，分家；分家完毕后，不让婆婆看自家孙子；等她成为婆婆后，儿媳妇怀着孕，她能叫上女儿按着儿媳妇打……这样的“奶奶”，你们见过吗？
墨笛 | 文
豫记hnyuji
从离婚开始……潮湿的秋天早上，天灰蒙蒙的，91岁的七奶奶端着一碗剩米饭和一个凉馒头已经开始用拐杖敲二儿子家大孙媳妇的门，半晌，没人应声。她这个月轮住到二儿子家，二媳妇就住到了孙媳妇家，吃饭时照点给她送饭。
此刻人都还没醒。她拿着昨晚二儿媳给她端去的饭，骂骂咧咧，“人都栽哪茅坑了！”
其实，七奶奶晚上不怎么吃饭，晚饭一般就吃女儿给她送的点心。可是她虽不吃，你却还得给她端饭，要不她满大街骂。
七奶奶是在村子里厉害了一辈子的人物，跟命运抗争了一辈子，似乎总也不服输谁都没她对。年轻时，她跟婆婆妯娌斗，后来跟儿媳妇、甚至现在跟孙媳妇都能“开战”。而今她婆婆早没了，妯娌都近九十岁的人了，尽管她“作”，后代们又没法撇开不管。
七奶奶是从方圆三十里曾经有十顷地的地主家改嫁过来的。她娘家穷，原先在地主家相当于童养媳。后来人民当家做主，她这圆了房的地主儿媳妇，就遭殃了。因为成分不好，受尽乡里人欺负。尽管性格泼，在批斗会上还是让人揪着头发打，跟在戴着高帽的公婆后面，小孩们都往她头发上吐唾沫。
她听人说离婚再嫁个贫苦农民可以脱掉地主成分抬头活着，于是，在七十多年前她就努力去争取离婚。
七奶奶之前的大姑姐夫在南京当干部，听闻家里事儿，为了不让她离婚就把她和闺女还有闺女亲爹接到南京去住了好几年。直到她生下大儿子，待到儿子一岁，才让她们一家回来。谁知，她刚从南京回来，就带着孩子从乡里闹到县里要离婚。男人给她下跪，她给干部们下跪，抱着女干部的腿就哭，干部们看她实在不愿意过，就给办离了。
七奶奶嫁过来时，她大女儿四五岁，大儿子才一岁多。可能原先因为成分问题受过太大委屈，也可能本就是势利之人，她来到这边婆家后，凡是有地主成分的亲戚，她一概撇清关系不来往。
带着俩孩子嫁二婚却逼着婆婆不许看自己的亲孙子七奶奶过门三天，就把她婆婆斗下去了，逼着太奶奶放下亲孙子不管，给她带她带来的儿女。
七爷爷还有个弟弟，当年因为家里穷，哥哥顾弟弟，先让八爷爷结婚。
七奶奶过门前，一家人的饭菜都是八奶奶打理，七爷爷的布衫衣服也都是八奶奶洗。可七奶奶来了之后就要求分家，要八奶奶一家分出去。
分家这件事，习俗到现在都是父母给长孙做完满月可以考虑，如果后面妯娌没意见可以等到孩子都大些再分，主要是老人方便照料孙子。但是即使是分了家，孙子们还是可以一直由爷爷奶奶管吃喝，这叫“孙子吃爷奶的天经地义”。
在那个年代，二婚，还带着孩子过来，这样的身份都是比较尴尬的，一般人不跟婆婆妯娌争长短，可她偏不。先要求把妯娌分出去，接着就命令太奶奶不许去带亲孙子，还处处提防看死家里的粮食物件，生怕太爷爷太奶奶给亲孙子送什么。
不仅如此，还生怕自己孩子在街坊邻居面前受委屈、遭偏见。无论是谁，不许别人明里暗里说她孩子是“带肚”，否则就是一场骂战。
八奶奶当年一过门，一年一个儿子生，一连生了四个儿子，才等到七奶奶嫁过来。八爷爷是老党员，常年开会学习替公家办事在外，八奶奶的几个儿子还小，小的满地爬正需要帮手。
太奶奶把八奶奶分出去后大哭一场，见不着亲孙子帮不上忙心里不是滋味，想想四个几岁的孩子就流泪。太奶奶实在想得慌就偷偷去抱抱不会走路的亲孙子，七奶奶见着就不干了，扯东骂西，要闹离婚什么，说老太太跟她一锅不跟她一心，看不起她。
更别提见到太奶奶给亲孙子送吃送喝，那凶神恶煞劲上来夺了东西就摔还诅咒，把侄子吓得直找娘，惹来妯娌一场争吵。
那个时候不像现在，那还是婆婆们能当家的年代，一般的婆婆都能使唤媳妇，可这七奶奶是十里八村最早敢跟婆婆骂架的厉害人物。
七奶奶来了以后连生了三个闺女，后又生下两个儿子。在新家有了儿子算扎下了根，往后七奶奶就更硬气了。那个年代，她虽然还不敢对婆婆下手打，把脾气撒到肩膀一般高的妯娌八奶奶身上、打打骂骂不在话下。
八奶奶身材瘦小些打不过七奶奶。八爷爷是党员干部，经常不在家，八奶奶吃亏也没人护。八奶奶儿子们虽多，但都没长大，后来就算长大懂事了，因为是男孩子，一般是不能帮着自己娘骂架的，见着娘跟大娘吵打也使不出混来参与。
七奶奶的几个女儿却一个个像她娘一样“泼辣”。自己娘跟婶子吵架时，女儿们全上，按着八奶奶给七奶奶用鞋子扇。直到八奶奶的小儿子懂事，不管三七二十一，谁欺负他娘他打谁。
有一次七奶奶的一个闺女在地里骂八奶奶，八爷爷也看不过去，跟着小儿子一起把七奶奶的那个闺女给打了。那一次，七爷爷到家什么也没说。不过，终究累积起来的矛盾太多，原本相亲相爱的兄弟俩逐渐因为各自媳妇成为“仇人”。
直到七爷爷去世，嘱咐七奶奶带来的老大儿子带着弟弟们去给八爷爷磕头报丧，这两家子的媳妇、孙媳妇才说话、来往。
七奶奶带着女儿将怀孕五六个月的儿媳妇按在地上打七奶奶真厉害，到了晚年还能把儿媳治得服服帖帖。她二儿媳妇都六十好几了，至今见到她心里都“咯噔”。
七奶奶这个人，但凡抓住媳妇的不是上去就是打。她自己打不解恨，往往也还带上女儿们一起打，不管儿媳妇是抱着娃娃或是怀了身孕，照打不误。大媳妇怀她大孙子的时候，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情，她就纠集女儿们去打。
那次她儿子听到了风声，赶紧到屋子里跟怀孕五六个月的媳妇说，让出去躲。这边还没出去，老太太领着闺女们就踢开了门，按下去就是一顿打。怀着孕呢，当儿子的心疼，蹲地上哭，也不敢拦着，幸亏劳动妇女比较泼皮，生下的儿子没事。
挨打后，人家都知道这边婆婆厉害，娘家也不敢找过来。再说也不是姑爷有错，娘家人说挨打就挨打吧。都说出门的姑娘到婆家受气娘家人是要出气的，可是真正兄弟们到自家姑娘家打砸出气的还是少。
俗话说，“一刀剪不断的亲戚”“女婿可以不到丈母娘家，丈母娘不会不看闺女”。七奶奶的几个儿媳妇娘家也这样，所以直到七奶奶八十多岁了，需要媳妇们端吃端喝了，还能对儿媳妇横挑鼻子竖挑眼，骂地一套一套的。
她自己的闺女到挺“主贵”，过节见着点心就给闺女们分别送去不说，儿媳妇生孩子做九，她见着鸡蛋糖什么也往闺女家拿。她大儿媳妇一连生俩闺女她不待见一抱也没抱过，孙女们长大结婚后，过节也都不瞧她。
因为她的闺女们合伙欺负儿媳妇，矛盾多了，她两个儿媳妇都不跟姐姐们来事，当然，闺女们来了也没人搭理。
撒泼撒到小儿媳家被小儿媳娘家人一句“破鞋”骂了出来七奶奶年轻的时候还逐个找到儿媳妇的娘家和亲家理论过。要面子、懂事理的娘家人一般不争执，嫌丢人。给她点面子，让自家女儿认个错，在街坊面前给她点面子，更给自己台阶下。不过也有让她横不起来的一次。
她找到小儿媳妇的娘家，人家娘家人挑了个破鞋出来了。
“哪来的破鞋呀，到街里让人看看，看看这个破鞋长啥样！”
七奶奶那一次让儿媳妇的娘家人给撵了回来，这才算杀杀她的威风。所谓“一物降一物”，她唯独不敢在小儿媳妇面前耍横。
这个小儿媳妇也是抓住了七奶奶的软肋。七奶奶的小儿子原来娶过一个媳妇，俩人有个闺女，因为感情有点不和，这个婶子就到街上说是叔叔夫妻生活方面有问题，想离婚。七奶奶听说后说话也毒，把这个儿媳妇给骂得就跟一块烂布一样。
这种丑事婆婆听说了，一般通情达理的摁下去劝和不劝离，等有儿有女了，街坊们也就当笑话说说就过了。可这七奶奶可容不得这种媳妇，一张口就是要赶人家走。什么“贱货”“浪货”“捣死你”之类的话不绝口。
很快，在七奶奶的强势火焰下，小叔叔和那个小婶子离婚了。
本来一件隐私的事，被七奶奶一搅和让小叔叔都抬不起头来。离婚后小叔叔逢人说他这一辈子再不结婚了，就守着女儿过下去了。谁料，过几年本村的一个大姑娘，就是现在的这个小婶子，她看小叔长得帅，人不错，能干，手艺好，主动追求小叔。
嫁给小叔后，顺利生了一儿一女。
可能七奶奶觉得有愧于儿子，对这个小儿媳好一些，也可能是人家娘家人在本村能护姑娘，还可能因为人家娘家人敢挑着鞋子骂她，她有所忌惮。而今，她依然敢在街上骂大儿媳妇二儿媳妇的饭不好，可是轮到三儿媳妇家她可安生。
所谓“树叶终究落到树底下”，人终有老的时候。这七奶奶到了老年，还得跟着几个儿子轮流过，一个月轮一家。可无论是轮到哪家，媳妇们打内心里都不待见，儿子想起往事也在内心恼自己的妈。
如今儿子、儿媳们都到了当公公婆婆的时候了。媳妇们抹着眼泪说，啥都不为，就为七奶奶把自己丈夫养大。轮到自家锅里，媳妇们就照点为她做好饭端到跟前。
她人老了，耳背了，见了人都想说说话，却没人想搭理她。无数次，她和妯娌面对面不远坐着，各自扶拐都默默无语。
她戴着金耳环、银手镯，衣服干干净净的，白白的皮肤显得年轻些，眼睛虽然塌陷但依然很大，笑起来还是挺好看。可是，就连她自己的儿子跟她也没话说。如今，当她听到别人家的媳妇、孙子亲切地喊“妈”、“奶奶”时，不知会作何感想。
（图片来源于网络）
作者简介
墨笛，80后，一个土生土长的开封人。在郑州从事营销策划、新媒体方面的工作，热爱乡土。
豫记版权作品，转载请微信80276821，或者微博私信“豫记”，投稿请发邮件至yujimedia@163.com
豫记，全球河南人的精神食粮！
,
